一个三十少妇口述：我要和跪舔的男人干到死

王敏这一阵都在忙一件事，给儿子拉票。
儿子参加了一个培训学校的票选活动，票数最高的前五个人，能获得免费参加国际夏令营的资格。
这可是个巨难得的好机会——如果自费，来回机票加衣食住行各种费用要六到八万。
去年儿子就想去，王敏看着昂贵的费用咂舌，没舍得。今年居然天降这种好事儿，王敏当然要试试。
作为一个也算事业小成的三十女人，王敏人缘好、圈子大，拉起票来优势还是很明显的。
首先是亲戚朋友，一个也跑不了。凡是有手机号的，全投上了。一天投一次，一个号码一个月总共能投30票。
王敏还请他们帮着找熟人投票，凡是拉来了人的，王敏都会特地在朋友圈发文感谢。亲戚朋友间，不就混个面子吗？再加上大家本来也和王敏关系好，都拉得挺来劲的。
至于那一大波同事，王敏隔几天就请吃零食啊早餐啊，弄得同事们不投都不好意思。
到后来她又去加了一大堆微信群，每天在各个群里发红包，诱惑大家投票……
 
看着儿子的票数一点一点往上涨，从投票详情最后几页一点一点往前挪，挪到第三页，第二页，最后第一页，王敏的心情好比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一株小树苗，一天天透出新芽，长出枝丫，茁壮成长，最后势不可挡地长成了参天大树。

那种欣喜和激动无法言喻。
原先只是试试的心态，也慢慢变成了志在必得的决心。
然而第二周，王敏却意外发现一个事，气得差点背过气去。
她那么不遗余力地给儿子拉票，所有的亲戚朋友，同学同事，甚至楼下卖包子的大婶都给王敏投了票。结果有个人却一票也没投。
那个人是她的老公、儿子的亲爸，许东阳。
 
许东阳说他忘了。
忘了？！这么重要的事你忘了？
王敏气得五脏俱痛，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指着投票页面，冲许东阳大吼：我每天从早到晚忙这个事，一天发好几次朋友圈。让你联系朋友投票，你说你忙，你不想为这个事麻烦别人。你嫌寒碜！行，我不逼你。可你是辰辰的爸爸呀！你居然都不给自己的儿子投票？！
许东阳红着脸说他是真忘了。她平时经常搞什么点赞啊投票得礼品什么的，他看到还会顺个手。这次这好处实在太大太大了，他压根儿不信能落到他们家头上，也就没参与了。
 
一个“参与”，把他“局外人”的立场摆得如此明确。
他还想再强行解释两句，却见王敏的眼圈红了，只好小声道：大不了我明天投嘛！
明天投？一个人一天只能投一票，你一个星期没投，就少了七票！咱们现在排第七名，你知道我们跟第六名差几票吗？王敏竖起三根手指头：三票啊！要是你每天都投，现在就是我们甩他四票啦！再往前挪一位，就挤进前五啦！

一向沉重冷静的王敏，在这件事上如此急躁，实在是因为她把这个事看得太重了。
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钱？如果许东阳收入高，像她同事和闺蜜的老公一样月入几万、十几万的，她至于为了那点钱缩手缩脚吗？
 
从去年拒绝了儿子，看着儿子那一脸失望的表情之后，王敏的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，觉得对不起儿子。
她从小到大心气儿高，争强好胜，不想处处落于人后，更不想委屈儿子。但这可是大几万啊，就为了一个夏令营，她实在不忍心也不敢轻易拿出来。
这些年她一直努力学习、培训、进修、考证，玩儿命地干。十年升职三次。可许东阳一直在那公司半死不活地挂着。结婚前就那个岗位，十多年过去了还是那个岗位。拿一份饿不死撑不着的工资。家里房子车子都是王敏担着，赚再多钱也没多少积蓄。
王敏不知道提过多少次，让许东阳换个工作，能拼的时候拼一把，她也不会一个人那么累。可人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，现成的舒服日子过着，每天怡然自得，一副要把这份工作干到死的架势。
大事干不了也罢了，居然连给儿子投票这种小事也不愿做。王敏真想不通还能指望他什么。
他的慵懒、散漫、无所谓，像一把生了锈的钝刀，正在一刀一刀地割着他们的感情。那撕开的血淋淋的裂口，在岁月的狂风下日渐风干，最终无法愈合。

 
后面几天许东阳给儿子投了票，还截图给王敏看，证明他确实投了。
王敏说你记着就行，不用给我截图。
然而隔天晚上，突如其来的真相惊掉了王敏的下巴。
王敏给她妈打电话，才说了几句没电了，就拿许东阳的手机给她妈打。打完了顺手翻了一下他朋友圈，竟然看到了他发的那个投票活动的链接：拜托大家帮我领导的公子投个票，19号，拜托拜托！投完截图给我，红包酬谢！
下面不少人回复已投。
 
王敏如遭电击。这个19号目前正在跟她角逐第五名。两家只差几十票。王敏不知道他居然是许东阳领导的儿子。
王敏赶紧往下滑，惊异地发现，之前许东阳“忘记”给自己儿子投票的那一周，竟然一直在给领导的儿子投票。并且在王敏说不必给她截图之后，他就又继续转投给领导的儿子了！
王敏的手抖得厉害，继续往下滑。原来从活动开始，许东阳每天都在给领导的儿子发朋友圈拉票。她之所以浑然不知，是因为许东阳每条朋友圈都屏蔽了她。
 
等许东阳从浴室出来，看到的是一张垮塌的、阴森可怖的脸。再看她手里拿着自己的手机，他知道，藏不住了。
王敏没有吼，而是极力压制着满腔的怒火和想哭的冲动，哽咽道：说吧！怎么回事？

许东阳径自走到沙发上，叹了口气：不瞒你说，我在单位有点难混了。好像马上要人事变动，我可能被安排到下面去。钱少不说，还他妈烦，琐事一大堆，不是人干的。我觉得赵总对我还算关照，就跟他多套套近乎，他也会照顾我一下。我一天只能投一票，投了我儿子就投不了他儿子了。我在朋友圈给他拉票，他也是看得到的。事关我工作，你理解理解。
 
王敏沉默了有半分钟，颓然冷笑。
十年前你就在这个岗位混吃等死，十年后你还在这个岗位。呵！现在居然连这个位子也保不住了。你宁可损伤儿子的利益来巴结领导，也不愿找别的出路。许东阳，你可真行啊！
你话别说那么难听嘛！我就这么大能力，我能做的也就这份工作。得罪了领导，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吗？
王敏不想跟他废话了。她深吸一口气：行，你继续跪舔你们领导！儿子的事，我自己出力。反正这么多年，我也没指望过你。
 
她转身就要进房间，然而许东阳却叫住了她：王敏，那个……我们赵总，知道辰辰是我儿子。现在，我们两家，就差几十票。你……你能不能……
王敏瞪大了眼睛。
你能不能……把机会让给他？他这人好面子，现在我们两家在抢最后一个名额，你把机会给他，他心里有数。夏令营嘛，也不是非去不可。国内不有便宜的嘛，几千块钱搞定，离家近，咱也放心不是？再说我那么卖力地给他拉票，到头来我自己儿子选上了，他没选上，他心里怎么想？我这工作还要不要了？你不知道，我给他拉票，还花钱了，好几百呢……

啊——王敏咆哮。猛将手机朝许东阳狠狠地砸过去。许东阳很敏捷地一闪，手机砸到墙上，啪一声落地，稀碎。
你这是干嘛？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吗？
商量？你觉得这有商量的余地吗？我这大半月是怎么过来的你不知道吗？我每天到处求爹爹告奶奶地给咱们儿子拉票，我红包都发了两千块钱出去了！你呢？你不帮忙也就罢了，还花钱给别人拉票，帮别人抢你儿子的名额！你还是人吗？是人吗？
 
王敏没有停止给儿子拉票。再有一周就能定胜负了。
目前儿子的票数甩了许东阳领导儿子一百多票。只要王敏不松懈，基本就能赢。
王敏对许东阳，选择性失明。她看不到他。完全看不到。
许东阳好几次想再跟王敏提这个事，都被她凛冽的目光吓了回来。
那天早晨赵总意味深长地拍拍许东阳的肩：看不出，你小子人缘挺好啊！比我混得好。你看我这铆足了劲儿地干，我儿子还给你儿子压下去了。
许东阳心里七上八下的，说美国那么远，我根本就不想让他去。我那孩子没见过世面，外语又不好，最近成绩又下滑，我寻思着让他在家好好补习呢！他这一出去，得耽误多少时间哪？赵总您儿子就不一样啦！成绩好，口语也好，这出去才是长见识呢！我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个名额能落到您头上。

赵总呵呵干笑了两声，又看了看那难以企及的一百多票，酸溜溜地走了。
许东阳在领导那明显不爽的假笑声中，惴惴不安。
 
许东阳说不通王敏，就去求儿子。自己的孩子什么心性，他还是清楚的。这孩子最大的特点就是心软，单纯。归根结底俩字儿：好骗。
他给儿子说，他们领导给他施压，非要他让出这个名额，否则就要开除他。他要是没了工作，他妈势必嫌弃他，两个人说不定会离婚。
儿子很惊讶：有这么严重？
怎么没有？我们大人的事，你哪里懂？再说你妈嫌弃我，怎么会让你知道呢？
为了把戏做足，许东阳强行挤出了几滴眼泪下来，以显示一个中年老父亲的脆弱与无奈：你妈能力强，工作好，赚钱多，你爸爸我呢，没你妈那么会拼。你妈对我，早就不满了。要是这次爸爸再丢了工作，就更配不上你妈了。
许东阳自己也没想到，他这人别的本事没有，演起戏来还真有两下子。加上准备充分，演起来情真意切，毫无破绽。连他自己都给感动了。
 
当晚儿子就跟王敏表示，他不想参加这个夏令营了。他好几个同学都选的国内夏令营，他想跟他们一起。再说外教说了，到时候必须全部用外语交流，不给他们翻译。他现在口语不是很好，不如等两年再去。

王敏不同意：就是口语不好，才要借着这个机会好好锻炼学习啊！再说你去年那么想去，现在有现成的机会，还不用花钱，为什么不去？咱们现在已经是第五名了，只要后面几天不掉链子，机会就到手啦！妈为了这个票……
王敏不知为何，忽然哽咽：妈为了这个票，投入了多少时间精力，动用了多少人情关系，你知道吗？
儿子满面通红，一言不发。
她看着支支吾吾、突然变卦的儿子，想到多年无长进、靠跪舔领导来保住饭碗的许东阳，气闷到窒息。她真想变成虫子钻进他们的心里，看看他们到底怎么想的。为什么一个个的都来气她，无视她的付出，浪费她的努力。
她只是一个女人，一个有血有肉、有思想有感触、有悲伤也有忧愁的女人。她收起她的脆弱不是因为她足够坚强，而是因为没有人帮她！没有人！她把自己练就到无所不能，反倒成了某些人安于现状、不思进取的资本。
 
王敏收起了愤怒：是不是你爸跟你说了什么？
儿子否认。
可是连许东阳都能看透的人，王敏又岂能看不穿呢？儿子一说谎就脸红，一脸红就不敢看她。
最后在王敏的逼问下，儿子承认了。
 
许东阳的职位保住了。
领导看着获奖通知的页面，笑得合不拢嘴，直拍许东阳的肩：这次的投票多亏了你啊！给我省了七八万呢！晚上请你吃饭！

许东阳试探地问：赵总，咱们马上人事变动，我这位子……
人事变动跟你有什么关系嘛！你这位子都干多少年了。就干着呗！下面缺人，我随便打发几个过去，也轮不着你啊！说实话，你这岗位嘛，待遇一般，但是真轻松啊！
许东阳喜不自禁：是是是！多谢赵总多谢赵总！
从赵总办公室出来，许东阳又高兴又害怕。他没想到，王敏还真把机会让给赵总了。她停止了给儿子拉选票，紧跟在后面的赵总儿子就很快就排到了第五。
许东阳高兴的是，他这个闲职总算保住了，不必去别的岗位吃苦。怕的是王敏为了他，扔了这么好的机会，心里肯定不平衡，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闹，至少骂几顿是少不了。
让他意外的是，那天回家，王敏并没有闹。许东阳感谢了她好几次，她也没怎么搭理。
不理就不理吧，她心里不舒服也是可以理解的，过一阵就慢慢好了。
让许东阳意外的是，一个月后，儿子却还是参加了这次的国际夏令营。
自费，六万八。
许东阳傻了眼，这么多钱，你神经病啊？
但下一秒，他又立刻闭上了嘴。王敏一个冷峻的眼神就让他胆寒。
说到底，这六万八还不是因为他么？他的本意是儿子不要参加了，或者参加国内的，便宜多少倍啊！这样他的岗位保住了，儿子也参加了夏令营。要按他的意思，这种活动有什么好参加的？那么多连国内夏令营都报不起的人家怎么办？人家不也好好的？不照样考好大学，找好工作？

但许东阳没敢说。
报了就报了吧！反正家里也是靠王敏赚钱。这个节骨眼上，还是不要发言好。
 
他不发言，王敏却要找他谈话了。儿子参加夏令营的当天下午，王敏就杀了许东阳一个措手不及，她要离婚！
王敏不是开玩笑的。更不是说气话。她是经过了深思熟虑，才做了这个决定。
如果没有这次投票事件，她眼里的许东阳只是一个安于现状、不思进取、坐享其成的男人。
有人说夫妻像一个战壕的战友，互相帮衬互相扶持。该谁冲的时候谁就得冲。又像同行的旅人，一路携手，保持步伐一致，不掉链子，才能走到旅程的终点。可该他冲的时候他缩着，该大步向前的时候他跟不上节奏，只会拖后腿。这样的人，要怎么跟他把一辈子走完？
但为了儿子，王敏都忍了。她允许他庸碌无为、允许他不思进取，允许他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悠闲地挥舞着他的小扇子。
但，她接受不了一个不拿她的劳动和努力当回事，不拿儿子的理想和渴望当回事的男人！
他为了保住一份轻松到死的工作，不惜跪舔领导，欺骗儿子。完全不去想这么做，有一天儿子知道真相后，会对他稚嫩的心造成多大的伤害；不去想儿子放弃自己梦寐以求的夏令营，是怎样的难受和不舍；不去想她在为了这个家庭为了孩子浴血冲杀，他却只知道算计自己的利益……


如果此前她对许东阳的认识仅停留在庸碌无为和不思进取上，那么这一次他的行为无疑刷新了她的三观。
他非但懒惰，简直无耻。
 
他不是她的同路人。不是！他们曾经同行过，但却在一条人生的岔路口选择了不同的路。他们的理想、目标、三观，渐渐偏离了，不在一个层次了。可人生如此漫长，强行融合是对彼此余生的消磨与荒废。最后也不能给孩子起到正确的导向作用。
不如，好聚好散。各自找个投契的，相互关照，好好走完下半生。
所以，王敏说，我自费给孩子参加活动，是为了达成孩子的心愿。现在你工作稳定了，不必发愁了。但我还是要提醒你，这个社会瞬息万变，你不可能靠跪舔领导混一辈子。领导自己也不稳定。一朝天子一朝臣，没准哪天说倒就倒了，你还是想想怎么提升你自己，自个儿给自个儿找点后路吧。
许东阳知道，王敏这次是认真的。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，没有任何一个人，有义务负担你的人生，哪怕是夫妻之间，也必须同进同退。他们的步伐相差太大了，一个停滞不前，一个负重前行，注定分道扬镳。
许东阳叹了一声。这叹气里有忐忑，有自责，更有后悔。